在英文中“CHINA”(瓷器)一直以来都是“中国”的代名词,可想而知中国的陶瓷文化在世人眼中占据了何等独特而至尊的地位。古代陶瓷是随着社会前进而不断发展的工艺美术,从古至今产生了无数的绝世精品,而瓷中之母当数青瓷。
我国青瓷烧制技术源远流长,浙江是我国青瓷的发源地。自商周时期原始青瓷到东汉以来的成熟青瓷,晋代的“缥瓷”,唐越窑的“秘色瓷”,直到龙泉青瓷已有将近两千年的历史。从早期青瓷的青黄、淡黄到后来的纯青等色,浓艳浅淡,但都无不以青为尚。青瓷有“雨过天青”之雅,有阿拉伯人称“海洋绿”之幽,更有“类玉”、“类冰”之青质,兼得苍天、青山、绿水、碧玉之万般灵秀。龙泉窑青瓷就是诸多青瓷中一颗璀璨的明珠。
明代永乐龙泉窑青釉刻葡萄纹盘
龙泉青瓷是我国制瓷史上时间长、影响大的一个窑系,窑址在今浙江西南部山区。龙泉青瓷肇始于三国,兴起于北宋,在南宋到元达到鼎盛,明代中晚期后开始衰落,其生产历史长达1600多年。作品主要以釉色吸引人,是著名的颜色釉瓷器品种。施釉往往多次,釉较厚,玻璃光感很强。龙泉窑的白胎青瓷,胎质细腻致密,白中泛青。釉层柔和无开片,足底露胎处呈赭红色,俗称“朱砂底”。驰名中外的龙泉窑粉青釉和梅子青釉,釉质晶莹的青玉,其色调可与翡翠媲美,达中国古代青色上佳的境界。按照叶英挺的理论,龙泉青瓷的历史发展可以分为三个阶:五代到北宋早期、北宋后期到南宋、元明。
龙泉青瓷历史发展的三个阶段
五代到北宋早期
龙泉境内山岭连绵,森林茂密,瓷石等矿藏资源极为丰富,又是瓯江的重要发源地,所以不仅为制瓷手工业提供了充足的原料、燃料和水资源,而且还为产品的销售提供了水路运输便利,自然条件十分优越。
三国两晋时期,当地的老百姓利用本土优越的自然条件,吸取越窑和瓯窑的制瓷技术与经验,开始烧制青瓷。这一时期的青瓷作品制作粗糙,窑业规模也不大。但是,到五代和北宋,吴越国的统治者为了俯首称臣,每年向中原君主供上不计其数的“秘色瓷”,以示修好。如此庞大的生产数量致使越州窑场无力承担,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龙泉窑便以担负这样一个“和平”的贡器使命换来了它本身发展的契机。当时,龙泉窑业初具规模,烧制青瓷技术已有相当水平。加上越窑先进的生产技术传入,一批优秀的瓷匠陆续在龙泉安家落户,龙泉窑产品的质量得以迅速提高。
这一时期的龙泉窑器皆为淡青色釉瓷,胎骨多为灰白色,少数灰黑色。胎壁薄而坚硬,质地坚实、细密。虽然龙泉的地理位置偏僻,但境内有瓯江流经其间,载重货船可以从龙泉县城沿江而下直达温州港,水上交通的开发,使龙泉窑系绵延数百公里,甚至影响到闽北的窑口,在这范围内生产的瓷器都是龙泉窑的风格。龙泉窑的制瓷作坊大多数建造在河流或溪沟两旁的山麓上。窑匠们在山的缓坡上建龙窑,窑旁小块平地造作坊和住宅,窑和作坊连在一起,布局合理,操作方便;山上有树木,附近有瓷石矿,生产瓷器所需的原料、燃料取用方便;附近的溪水与河流,既可为作坊提供工业用水,又可通过船筏等水上运输工具将产品运往销售地。
北宋 龙泉窑青釉五管瓶
从五代到北宋中期,龙泉一跃成为江南第一名窑。那些被无数人所吟咏赞叹的“秘色瓷”,也正是龙泉青瓷演绎它美仑美奂传奇的开始。
北宋后期到南宋
南宋可谓龙泉窑的黄金时期,青瓷出现了崭新的面貌。北宋覆灭后,北方人大量南迁,全国政治经济中心南移,而北方汝窑、定窑等名窑又被战争所破坏,瓯窑和越窑也相继衰落。到南宋晚期,由于北方制瓷技术的传入,龙泉窑结合南艺北技,创造了我国青瓷史上的顶峰。
这一时期,龙泉窑出现了一种碧玉般的厚釉瓷,这种厚釉瓷分黑胎和白胎两类。同时,南宋统治者为解决财政困难,鼓励对外贸易,于是龙泉青瓷就藉海上贸易兴起之利,从海路大量出口,行销世界各国,成为当时主要的出口商品之一。日本陶瓷学者三上次男把这条运输瓷器的海上航路誉为“陶瓷之路”。对外贸易产生的大量需求带动了新的制瓷作坊大量涌现,产品烧制技术质量不断提高。
南宋 龙泉窑青釉碗
南宋末期,龙泉窑进入鼎盛时期,粉青和梅子青的烧制成功,巧夺天工,在我国瓷器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粉青、梅子青是公认的青瓷釉色的上佳,它不仅意味着龙泉窑制瓷技术水平的提高,其本身也包含了更丰富的审美意蕴。南宋龙泉窑很多器皿的新造型都是传承古代青铜器演变而来的,如尊式瓶、鼎式炉等。人们在审视这些玲珑隽秀的南宋龙泉窑青瓷时不免要发出惊叹,它们身上带着太多官窑器的影子。官窑作为一种垄断,绝对不允许民间仿制,龙泉青瓷与官窑器的相似恰好说明了它受到了官窑器的影响。虽然现在尚未找到南宋龙泉设立官窑的明确记载,但种种迹象表明,当时的宫廷很可能派遣了技术人员和官僚在龙泉等地监制“贡器”。
元明时期
或许元代统治者欣赏不了那种精致细腻的艺术,但瓷器仍然是贵族生活不可或缺的点缀。元代的龙泉窑依然为宫廷和贵族烧制瓷器,龙泉窑出现的八思巴文瓷器,便是一个力证。元代的龙泉窑瓷器在风格上更是焕然一新。其实元代的蒙古统治者不是单方面地被汉文化所同化,蒙古铁骑在征服一个王朝的同时也带来了草原的大气与粗犷。加上元代统治者继续奉行对外贸易政策,使龙泉青瓷生产规模在元代继续扩大,窑址和产品的数量都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产品品种增多,远销国外。
元代 龙泉窑青釉玉壶春瓶
1975—1977年在韩国西南部的新安海底发现一艘元代沉船,打捞出1万多件瓷器,其中龙泉青瓷占了9000多件,可见龙泉青瓷在元代对外贸易中的重要地位。
元后期,随着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的加剧,严重影响着青瓷的生产。此时青瓷器的胎骨逐渐转厚,且较粗糙,多数瓷窑在坯体成型以后未经很好修整,釉层减薄,器皿釉色青中泛黄,造型也不及以前优美。
而明代龙泉窑青瓷是在元代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从残片中仍可看出元代器物的影子。比如其烧制工艺就延续了元后期底足包釉,用垫盘等支烧的方法。而且元代为明代龙泉官窑的发展奠定了技术基础,尤其是一些器型硕大者,对于烧制技术是一个巨大的考验,这些大件瓷器的烧成可能与元代窑制的改革有很大关系。元代龙泉窑的窑型仍沿用长条形斜坡式龙窑,与宋代窑制无异,只在长度上略有缩短。据目前掌握的发掘资料,北宋龙窑有长达80米以上的,元代龙窑则缩短了长度。这一改变有利于提高窑内温度,并使热量分布更均匀、合理,对烧制大型器物很有利。
到了明永乐至宣德年间,郑和下西洋,海外贸易促进青瓷生产。此后,青花瓷兴起,加之中国航海事业衰落,海上贸易之路变为西方殖民者侵略之路。明王朝实行海禁,青瓷外销量锐减。龙泉窑窑口纷纷倒闭,改烧民间通用青瓷,造型、烧制都不及以前精致。但是,明代龙泉窑也有精品的存在是不容否认的。如果将这些瓷器联系起来看,会发现有一类瓷器在形神上竟是如此的统一:直径达60多厘米的大盘,直径达40多厘米的墩碗……精美绝伦的刻花纹饰是一种华贵富丽的姿态,而刻花与釉色融为一体的效果更可谓“羚羊挂角”,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艺术高度。这些都是普通的龙泉窑民窑器所无法望其项背的。对照同时期的景德镇官窑器不禁豁然开朗,两者在造型纹饰上的不谋而合正昭示着这类龙泉窑青瓷器的正统身份。
到了清朝,龙泉窑窑场所剩无几,产品胎质粗糙,釉色青中泛黄。灿烂的龙泉青瓷之花至此凋零。但是,大明处州龙泉官窑,这个被历史遗忘湮没了很久的奇迹终究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被拨开尘土,重见天日。
龙泉青瓷的现代进行时
建国以后,在恢复中国名窑的号召下,由浙江省政府组织国内专家,对龙泉窑青瓷进行了全面的研究开发,使龙泉青瓷工艺得以完整地恢复。于是,濒临失传的青瓷制作工艺再次得到了发展。
龙泉窑青瓷由于时间的推移,由民间日常生活必需品一跃而成为艺术品,引起了新一波的收藏热潮。现代的龙泉青瓷忠实地继承了中国传统的艺术风格,在继承和仿古的基础上,更有新的突破,研究成功紫铜色釉、高温黑色釉、虎斑色釉、赫色釉、茶叶末色釉、乌金釉和天青釉等。工艺美术设计装饰上,有“青瓷薄胎”、“青瓷玲珑”、“青瓷釉下彩”、“象形开片”、“文武开片”、“青白结合”、“哥弟窑结合”等。
正是在这一背景下,龙泉青瓷的发祥地涌现出了一批优秀的龙泉青瓷工艺大师。龙泉青瓷泰斗徐朝兴大师便是其中久负盛名的一位。2005年6月4日,在北京和平宾馆和平宫举行的中工美春季瓷器杂项拍卖会上,徐朝兴的五管瓶以70万元的高价卖出,创下了有史以来现代陶瓷艺术品的单件高价。徐大师的另外两件力作灰釉水波碗、刻花牡丹瓶也分别拍出了17万元、10万元的高价。虽是仿古之作,但凝聚了当代的新工艺,青瓷釉色与宋代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朝兴大师13岁拜青瓷老艺人李怀德为师学艺,五十年来勤耕不辍。他是青瓷界在全国历届陶瓷作品评比中获奖多的陶瓷大师,曾获全国陶瓷设计评比金、银奖等数十项,作品多次被指定为礼品,并被中南海紫光阁及人民大会堂作为国宝收藏和陈列。
另一位龙泉青瓷名家毛正聪大师也在五十多年的陶艺生涯中与青瓷艺术结下了不解之缘。曾有人评价毛正聪用他的一头银发换来了龙泉青瓷的“千峰翠色”。在首都北京紫光阁总理接见厅正上方,陈设着两件龙泉青瓷精品:龙泉哥窑大挂盘、龙泉哥窑紫光瓶。这两件被专家称为“当代国宝”的陶瓷作品,设计者正是毛正聪。2005年10月31日,在杭州世贸中心举行的“中工美”杭州秋季艺术品拍卖会上,毛正聪的三件作品经过多番竞价,全部以超出高估价的竞拍价格成交,作品“皇后壶”拍出了39万元的高价,一举成为本次拍卖会当代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拍卖成交价格榜首。此外,毛大师的青瓷作品每年都应邀赴海外展览,已拥有众多的欣赏者和收藏者。
与此同时,张绍斌、卢伟孙、毛松林、夏侯文等现代工艺大师的作品也将龙泉青瓷带入了一个新境界。他们创作的龙泉青瓷作品在品质、工艺、造型等诸方面都已经超越了南宋古青瓷,成为新时代的名瓷。正是徐朝兴、毛正聪等一代大师用自己的心血为这一传统名瓷的振兴发展作出了杰出贡献,向全世界展示了“雪拉同”的独特艺术魅力。
龙泉青瓷蜚声海内外,不愧为中华民族艺术百花园中的一朵奇葩,是中国瓷器史上一颗燦烁的“瓷国明珠”。